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枕书浅卧待花明

十堰外国语学校九(2)班 李欣雨

三岁那年,我随父母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,去见一位我要称为爷爷的人。下了火车,不顾刺骨寒风,登上大巴,不管人群熙攘,崎岖颠簸的山路扰不了我的好心情。我满心欢喜地想见到那歌谣中“爸爸的爸爸”。

真正见到爷爷,我失望了。他坐在客厅沙发上,四周围着一堆破破烂烂的书。模糊的镜片挡住了他的眼睛。他低头看书,时不时高仰起头,口中不停嗫嚅着什么——完全没注意到我的存在。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面前,怯怯地:“爷爷?”他摇晃的脑袋一顿,用鼻尖拱下眼镜:“咦?墙里住人笑?”这是我听过的第一句诗词。

三岁的事我怎么会记得?这是爷爷后来讲给我的。彼时我正我正在卧室里给他背诗。“……欲把西湖比西子,淡妆浓抹总相宜……”“嗯?”爷爷寿眉一挑,“也相宜?”我知道自己背错了,望着爷爷背后窗户外杨柳嫩绿的叶子,怎么也想不起来。“不行哟……”说着,爷爷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看不清封面的书,翻了两翻,“总相宜!”我想起来了。

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爷爷要在枕头底下放一本书,还如此陈旧,看着很寒酸,可爷爷却很宝贵。一次过年回老家,家里人都到车站来接只有爷爷没来。一到家我匆匆奔向爷爷卧室,透过白纱帘子,望见爷爷头边放着那本书,面朝着窗外那株杨柳,阖着眼睡着了。

爷爷总让我背那书上的诗词。好久之后,学校语文课学了《题西林壁》和《饮湖上初晴后雨》我才知道爷爷教我的都是苏轼的诗。爷爷似乎很喜欢苏轼。十岁以后,爷爷开始教我诵词。

二月,窗外那株杨柳开始柳絮翻飞,爷爷便教我“晓来雨过,遗踪何在?一池碎萍。”

六月,日光鼎盛,爷爷便教我“手弄生绡白团扇,扇手一时似玉。”

八月,中秋良宵,爷爷便教我“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,此事古难全。”赏家乡沉静夜景,爷爷教我“夜阑风静縠纹平。”读三国赤壁之战,爷爷教我“人生如梦,一樽还酹江月。”

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爷爷缓缓地教,我慢慢的学,一天天在诗词经典中成长。我开始并不懂那诗词中的深意,不懂怜惜杨花的情谊对平凡家庭生活的向往;不懂词人对年华虚度的哀叹对亡妻的痴情》 ,不懂苏轼为何如此期望归隐如此旷达洒脱,却朦朦胧胧中懂得了为何爷爷对他如此景仰。

我是读苏轼长大的,是随着爷爷口中句句的经典长大的。爷爷经常说人生不过陶渊明那句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”情感也不过元稹那句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。”想念奶奶时,爷爷会叹一句“老来多健忘,唯不忘相思。”闲时呷几口酒,爷爷会吟一句“花间一壶酒,独酌无相亲。”

上了初中,我学到的经典越来越多。我如同蜜蜂孜孜不倦地寻找百花之蜜,麋鹿心心念念地渴望山野之泉,依赖于经典,难以自拔。我终于知道爷爷总说的“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”究竟是什么意思,也明白了“人生翕歘云亡,好烈烈轰轰做一场。”每日清晨,我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,徜徉在经典的王国中,身边有清越的鸟鸣声,身边洒下明媚的日光,见证伯牙子期的破琴绝弦之谊,目睹西施昭君的惊艳之姿。经典由爷爷引进我心灵的大门,自此常驻,断不能离。我习惯如爷爷一样,枕下静静地放着一部诗词经典,心灵浮躁时,拿出来淡淡吟诵几句,便觉心旷神怡,宠辱偕忘。午后小憩,枕书而眠。与爷爷不同的是,他是在等杨花盛开,我是在等心灵的花开。

春未老,风细柳斜斜。经典伴随我由无知懵懂的孩子成长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中学生,在这个春天的年纪,邂逅经典的魅力,将新火试旧茶,诗酒趁年华。

2017-04-01T15:46:47+00:00 2017年04月01日|分类:学生天地|